松本鈴代引發自殺未遂事件,被救護車送到醫院。據說是用小刀割好幾次手腕但沒有能死,她自己叫來救護工,這是醫院的醫生告訴麻美子的情形。
那也是黎明時的不詳電話,電話鈴響到第二次時,麻美子拿起話筒,有陌生的聲音問道:「你認識松本鈴代小姐嗎?」這個人是消防隊的救護人禺,也是送鈴代去醫院的人。
接到連絡後二十分鐘,麻美子已經趕到鈴代的病房。那是和她的丈夫慶一郎住院的同一家醫院。夜晚的醫院燈光通明,充滿吵雜的氣氛。
麻美子趕到有醫生和護士照顧的鈴代身邊。
那是很悲慘的樣子。兩個手腕捆著很多繃帶,脖子上也好像打過石膏一樣捆著厚厚一層繃帶,臉蒼白地像死人一樣,額頭上因汗沾著一些頭髮。
「不僅是左右手的手腕,還想用刀割脖子。」
中年肥胖的醫生知道麻美子是鈴代的朋友就對她說。
「左手腕割三次,右手腕割二次,我想噴出不少血。據救護車的人說,房間裡像血海一樣……但大概知道還死不了,就割自己的脖子,而且割了三次。所幸沒有割到動脈……。」
麻美子幾乎感到噁心,但仍舊打起精神問醫生。
「流那樣多的血,還能得救嗎……醫生,請救救她吧!」
麻美子的心裡產生類似痛苦的憎恨。讓鈴代有這樣悲慘遭遇的人是絕不可原諒……。
第二天夜晚,鈴代從很長的昏迷中醒過來,第一次和麻美子說話。逐漸了解自己所犯的嚴重過失的意義時,鈴代發生輕度的精神錯亂狀態,但也隨著時間穩定下來。可是想克服精神上所受的衝擊,似乎還需要較長的時間。
麻美子握鈴代的手。從鈴代的眼睛又流出珍珠般的眼淚沾濕枕頭。
「對不起,是我叫妳來的……原諒我吧,我變成這種樣子……」
「我剛才給妳的父母打過電話,應該很快就會來的。」
「喔……」
「這種事情是瞞不了的。暫時請伯母照顧,撒撒嬌吧,過去妳太勉強自己了。」
麻美子是了解鈴代大學畢業後就離開父母獨立工作和生活,但對單身的公寓生活無法忍受寂寞,因此和那個叫川島英隆的少年發生肉體關係。麻美子就因為知道這種情形更覺的心裡很難過。
「什麼?」
「妳為什麼不問理由呢?」
「因為我不需要問。」
關於鈴代自殺未遂的原因,麻美子根本不需要問。毫無疑問地,原因是在三年級的男生川島英隆身上。在資料倉庫室偶然地知道鈴代和英隆的關係,而且在那時也聽到鈴代懷了英隆的孩子。所以不需要問任何事。
最後,麻美子對鈴代說。
「妳把孩子打掉了。」
鈴代做出難以相信的表情看麻美子。
「妳……為什麼知道?」
「已經過去的事,就忘記吧。」
麻美子不忍看鈴代非常疲倦的樣子,就向她告別。
好像就在這時候,鈴代的父母趕來,麻美子在背後聽到她們的吵雜聲音走出醫院。
麻美子回到公寓已經深夜十二點三十分,立刻把淋浴龍頭開到最大,把身體的每一個部份洗乾淨,讓火熱的肉體冷卻,這才走出浴室。
赤裸的身體沒有穿內衣,直接穿上丈夫喜歡穿的棉布襯衫。從公寓八樓的窗戶開始有涼風吹進來,但麻美子的心很黯淡,就好像難以形容的寂寞感從心裡掠過。
麻美子平時很少喝酒,但她決定今晚要喝。
從大大的電冰箱取出大量的冰塊,用清潔的毛巾包好,用很大的力量摔破。在不銹鋼的筒裡做很多小冰塊,拿出事大的杯子喝威士忌,然後坐在房間的中央。
打開音響,把音量放到最大。對於知道不想知道的事,看到不想看到的事,對自己無關的事好像要發生關聯感到厭煩。
把第一杯一口氣喝光時,內臟受到很大刺激,幾乎覺得扭轉過來,第二杯的酒精開始變成使腦髓溶化的快感。
明知是沒有辦法忘記,但還是想忘掉。松本鈴代寂寞的生活方式以及這一天悲慘的事件不斷出現在腦海3。鈴代在割破手腕之前究竟想什麼?……。這些都是麻美子想忘掉的事。不想去想,但忍不住還要想,麻美子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憐。
關於鈴代自殺未遂的事件,雖然用電話通知教務主任,但不可能會公開出來。一個音樂老師發生自殺未遂事件,自然不會發展,他們最怕的就是傷害到學校名譽的事件。他們絕對不會追查原因,即使是找出原因,他們也不會設法解決。
麻美子知道一切都很明白,這樣把第五杯威士忌倒進胃裡。
醉意已經開始包圍他的全身,迫切感受到希望丈夫能在此時來擁抱她她覺得此時有男人的擁抱,就能忘記一切。
我現在很想男人,要自己安慰自己嗎?……麻美子伸手到襯衫裡,摸摸自己豐滿的乳房。
一面愛撫育彈性的乳房,從打開的窗看夜晚的街景,麻美子輕輕地叫著伸彥的名字。
讓松本鈴代懷孕,又讓她打胎,甚至逼她自殺未遂的川島英隆,在麻美子打電話去時已經不在家。
麻美子出來到夜晚的市區尋找英隆,她準備無論如何都要把英隆找到。英隆的母親夫知道兒子在那裡。十八歲的少年到夜晚不回來不是很奇怪嗎?麻美子這樣稍許帶責備的口吻問,但英隆的母親卻說她相信自己的兒子,所以不會限制兒子的行動。
因為學校的成績好,就可以採取放縱主義嗎?妳的兒子對可憐的女性採取何種慘殘忍的手段妳可知道嗎?麻美子很想這樣問她。
麻美子到處打電話,問英隆的同學知不知道英隆可能去那裡。
這樣找到第五家咖啡廳時,終於發現英隆。裡面是酒吧,也可以玩撞球,英隆一面玩弄球桿一面喝喝酒。旁邊有一個長髮的美少女,把頭靠在英隆的肩上,親密的談話。
麻美子一直就走到英隆的地方,英隆正想點燃香煙時,看到麻美子,差一點香煙就掉到地上。麻美子清楚地從他的眼睛看出恐懼的表情。
英隆當然不可能知道麻美子對他和松本鈴代的關係到什麼程度,但還是直覺地判斷麻美子來這裡是為那件事的,而不是,一個高中生在這樣的時間留戀在這種地方是很不好的情況。
看到穿黑色旗袍裙和黑色高跟鞋的女教師,英隆聳聳肩伸一下舌頭,想把叨在嘴上的煙收起來。
「晚安,川島君。」
麻美子以開朗的口吻打招呼,可是她的眼睛沒有笑意。
「晚安,老師。」
「你想吸煙也沒有關係,我不是訓導處的人。」
「對不起……」
「你經常來這種地方嗎?」
「不,今晚是第一次。」
「是嗎?這位小姐是誰?」
「什麼?她?」
長髮的少女用挑戰產的眼光看麻美子,麻美子對這少女的面孔還有印象,她是車站前美容院的學徒,麻美子去過幾次那一家美容院。她覺得這個少女一定是極不聰明的人,也直覺地看出他們之間已經發生肉體關係。
「她是我的朋友。」
「是在車站前釣上的嗎?」
「不是的……」
「川島君,我有話要和你談,到外面去好不好?」
「什麼事呢?有話在這裡不是可以談嗎?」
「你要這樣也沒有關係,只要不怕這女孩聽到。」
英隆沒有回答。
「松本老師因自殺未遂被送到醫院,她是割手腕。」
英隆突然聽到麻美子的話,做出驚訝的表情,然後低下頭好像要隱藏自己的臉,這種動作很顯然地是心裡有數的樣子。
「前天晚上她打電話給你了。」
「我不知道……」
「你說謊,我可不會饒你的。」
英隆拚命地虛張聲勢,想保住自己的態勢。
「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。」
就在這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,麻美子的鐵拳打在英隆的右臉上,桌上的啤酒震飛,少年也被打倒在地上。
「哇!」
少女發出尖銳的聲音躲開。
「好痛……妳這是幹什麼。」
挨打後英隆仍舊在虛張聲勢。
「現在肯談一談了嗎?」
英隆無精打采地看少女做出讓她走開的眼神。於是少女向櫃檯的方向走去。
「前天晚上你接到電話吧?」
「可是……因為是很奇妙的電話,立刻就掛斷了。」
「你這是什麼意識。」
「說莫明奇妙的話還哭……所以聽不清楚在說什麼。」
「你知道她為什麼哭吧?」
「老師是……」
英隆想看出麻美子知道了多少程度,但因為猜不透,所以感到煩燥。好像看透英隆的這種心理,麻美子說。
「我知道你和松本老師的事。不過除了我,好像沒有人知道……放心,我不會說出去的。不過,我想知道實情。」
英隆不得不投降。店裡大多數的客人向這邊看,那個長髮少女也在注意這件事的發展,於是英隆同意到外面去和麻美子談話。
兩個人走出來時,沒有任何人追出來,來到無人的停車場,麻美子先開口說。
「就是現在,松本老師正在醫院的病床上痛苦。也是痛苦地哭泣,也說不定她還在愛你,也許為了把你的孩子打掉的罪聽,因恐懼而哭泣。可是你卻在漕吧裡和別的女孩喝酒打撞球。你不覺得這樣是不對的嗎?你沒有覺得自己這樣做是羞恥的,或責備自己嗎?」
「她說要死,我以為那是開玩笑,她可能喝醉了……」
麻美子的眼睛裡開始出現瘋狂般的怒氣。
「你以為打掉孩子的女人在那一天夜裡會喝醉嗎?……那是第一個孩子!」
「是她自己說要打掉的。」
「那麼,如果松本老師說要生下來?」
「沒有啊……」
「你能和她結婚養大孩子嗎?」
「大概能……」
「我說過不允許你說謊。我認為你和松本老師發生男女關係而這樣有了孩子,因為有各種理由,所以打掉了也沒有什麼關係,我也認為那是無可奈何的事。可是問題出現在以後。」
「以後?」
「因為你聽到松本老師自己說要打掉所以鬆一口氣,和女教師發生關係有了孩子,這不是十八歲的人能承受的事。被父母知道會有嚴重後果,而且傷害到成績優秀的模範生的命進。有那樣的女人拖累,不如早一點升大學痛快地玩。你一定是這樣想的。」
「我沒有。」
「你說謊,那麼你為什麼不陪她去醫院?沒有說一句溫柔的話,你就在打胎的同意書上簽名。我是到醫院調查過,你的名字和住址都是假的,但唯有筆跡是你的……可是你連設法拿出打胎費用的體貼心都沒有。她身體受到傷害回來時,你還不去見她。」
英隆好像仍舊是那麼不服氣的樣子。
「你是喜歡發生關係,但不會懷孕的女人,那是在男人中屬於最低級的。」
「是那個女人先來約我的,她只是想玩而已,想要男人而已。」
「你是這樣認為嗎?」
「是啊。她在那時候會發出很大的聲音,她是喜歡做那種事的。並不一定是我,和任何人都可以的。她常常說不想孤獨,只要見面每次都是發生關係,是她要求的……所以才會有了孩子。」
麻美子發覺憎恨的血開始逆流,但還是儘量克制自己。
「你繼續說這種可惡的話,我可不會饒你的。」
英隆不理會麻美子的話,繼續說下去。
「不管是不是有月經的日子,她都要性交。那個女人喜歡的不是我,是我的身體。所以我正在想什麼時候要斷絕這種關係。所以聽到她說懷孕了,確實給我很大打擊。好像覺得我的人生都完了…….。可是她自己提出要打胎,她說我年紀大絕不會給你帶來麻煩,完全由她自己做……。」
「你可知道她為什麼要自殺嗎?」
「是因為我說要分手的關係吧。」
「什麼時候?」
「好像就是那天晚上吧。」
「那是前天晚上……對一個剛打胎,精神衰弱的女人,你竟然說要分手?」
「我說了。因為哭個沒完,我討厭極了。」
「你殺了孩子,也殺了她的心……」
「開玩笑,是她自己要死的!不關我任何事。我的將來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「不可原諒……。如果你還有一點想理解她痛苦的愛情,或許我會原諒,但現在已經太晚了。」
「妳真囉嗦,因為妳是老師,所以我一直很客氣……不要太神氣!女人!」
英隆突然向麻美子衝過來,麻美子反射性地閃開,把伸過來的手輕輕一轉,就把英隆摔在地上。他的腰碰到水泥地,發出痛苦的呻吟聲。
「惹我生氣是很可怕的。」
麻美子把手皮包丟到地上,稍許彎下身抓住旗袍的縫上,就用雙手撕開。
英隆對她這樣的行為無法理解有什麼意思,可是馬上從自己的身體深深知道理由了。
搖搖擺擺站起來的英隆再度想用麻美子衝過去時,麻美子大膽地從撕破的裙子伸出腿,一記迴旋腿結結實實地踢在少年的臉上。幾乎能看到內褲和大腿,但英隆是不是看到就不敢說了。英隆從鼻子和嘴冒出血,咚地一聲倒在地上。
麻美子就從嚴格的父親那裡學到少林拳,但知道這件事的也只有丈夫慶一郎而已。她用少林拳傷害別人當然是第一次,但也希望是最後一次。
當麻美子慢慢走去拿手提包的剎那,在肩頭上感到激烈的疼痛。勉強閃開身體,是英隆抓起石頭打過來。
上衣已經開滲出血跡。但這時候麻美子已經以閃電般的動作用膝蓋攻擊少年沾滿血跡的臉,把手臂倒轉過去。同時用力,卡嚓一聲,英隆的右手斷了。麻美子沒有給少年慘叫的機會,發動最後的攻擊,隨著又一次骨折的聲音,英隆身高像一塊破布似地丟在地上。
因為過份強烈的痛苦,英隆已經陷入發不出聲音的狀態。幾十分鐘後救護車來了,把變成垃圾般的少年運走。
叫來救護車的是麻美子,但她知道讓自己燃燒成兇暴的血鎮靜下來,還需要一段時間。
走出公共電話亭,從遠處聽到救護車的聲音。麻美子坐在國導的護欄鬥上點燃香煙。
她覺得自己好像是『殺人兇手』。又覺得自己很傻,同時迫切地想喝酒,總心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公寓。
想到伸彥,可是這種時間大方便叫他出來。而且也不希望讓他看到自己用過暴力和流血的樣子。
風吹來時,撕破的裙子撩起,看到雪白的大腿。